卷九 死亡與瀕死(二)
早上見
誰要是能夠把悲哀一笑置之,悲哀也會減弱它的咬人的力量。
——莎士比亞
因為我母親及她的智慧,使我免於死亡的恐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偉大的老師。每次我們分開前,不管是不是到了晚上,還是其中一個人就要去旅行,她總會說:“早上見。”那是她常掛在嘴邊的承諾。
我的祖父是牧師。當時,就在世紀交接之際,任何一個教會的人去世,屍體都會放在牧師家的大廳裏。對一個8歲的女孩而言,這可是最令人恐懼的。
有一天,我祖父把我媽抱起來帶到大廳裏,並要她摸著牆壁。
“芭比,你感覺如何?”他問。
“嗯,又硬又冷。”她回答。
然後他把她帶到棺材邊,說:“芭比,我要求你做一件最困難的事。但若你做到了,你就不會害怕死亡。我要你把手放在史密斯先生的臉上。”
因為她愛自己的父親而且完全信任他,所以她就照著做。
“什麼感覺?”我的祖父問。
“爸,”她說,“感覺像牆壁。”
“這就對了,”他說,“這是他的舊殼,我們的朋友,史密斯先生搬家了。芭比,你沒有必要害怕一間舊房子。”
這一堂課對她影響很大,使她對死亡毫無所懼。在她離開我們的8個小時前,她還提出了一個不尋常的要求。
當我們站在她床緣強忍淚水時,她說:“別帶鮮花到我的墳上,因為我不會在那兒。當我捨棄這個身體後,我會到歐洲去。你們的爸爸留不住我。”房間裏爆發出一陣笑聲,那個晚上再也沒人掉眼淚。
當我們吻她和她道晚安時,她微笑道:“我們早上見。”
第二天清晨6點15分,我接到醫生的電話:她已經動身前往歐洲了。
兩天后,我們在父母的房子裏整理母親的遺物,我們看到她所寫的堆積如山的檔案。我將它們打開來時,有張紙飛落在地上。
它寫著如下的詩篇。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原作還是她所鍾愛的其他詩人的作品。我只知道它是惟一掉下來的一張紙,上面寫道:
當我死去,把我留下的給孩子們。
如果你必須哭,為走在你身旁的弟兄哭泣。
把你的手臂擁著任何人,就像擁著我一樣。
我想留給你一些東西,
比文字和聲音更好的東西。
在我認識和我所愛的人身上看見我的存在。
如果沒有我你活不下去,那麼讓我
活在你的眼裏、心裏和善行裏。
你可以更愛我——
心手相連讓孩子們得到自由。
愛不會死,人會。
所以我所留下僅有愛……
讓我走……
爸和我相視而笑,因為我們感覺她就在我們身邊,早晨又再度來臨了。
(約翰·韋恩·希許拉特)
愛從未離開你
當一個人征服死亡和會導向死亡的東西時,他的勝利是最完滿的。
——阿奎那
我在一個非常平凡的家庭長大,有兩個兄弟和兩個姊妹。雖然我們當時很窮,爸媽還是會在週末帶我們出去野餐、去動物園玩。
我媽是個充滿愛心與關懷的人。她隨時隨地都準備要幫助別人,也總是把迷路和受傷的動物帶回家。即使她得照料5個小孩,她還是有時間助人。
回憶孩提時候,我總感覺我的父母不像是一對有5個小孩的夫妻,而像新婚燕爾般充滿親愛。白天他們和我們消磨,晚上則是他們相處的時間。
翌日,彤雲密佈,我起了床,但母親還沒起來,所以我們各自打點好準備上學。一整天,我都感到很空虛。回家走進房子時,我說:“嗨,媽,我回來了。”卻沒有回答。
房子看上去既冷又空。我好害怕,一邊發抖,一邊走上樓到爸媽的臥房。門只打開了一條小縫,看不到裏頭。
“媽?”我推開了門,以便看清整個房間,卻發現我媽躺在床邊的地板上。我企圖搖醒她,但她卻沒醒。我猜她死了。我轉身離開房間,下了樓,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直到我大姐回家來。她看我呆呆坐在那兒,忽然間就沖上樓去。
我坐在大廳,看著我父親對員警說話。救護車來了,把我媽放在擔架上抬走。我只能坐在一邊看,甚至哭不出來。我從來不認為父親像個老人,但當我看著他時,他看來蒼老無比。
多年來,我對母親的死一直懷有罪惡感。我想到一切我應該可以挽回的事。對她來說我是個難纏的孩子。我真的相信,因為我愛惹麻煩,所以上帝懲罰我,帶走我的母親。最困擾我的是我從沒機會說再見。我不能再享受她溫暖的懷抱,聞她甜蜜的香水味或在道晚安時感覺她溫柔的吻。我認為一切都是給我的懲罰。
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旁。我仍然全心愛著她,我也知道她為我守候。就在我放棄希望,承認她已經離去的事實時,她讓我明白她的愛永不離開我。
(史丹利·D·慕爾森)
最漂亮的天使
笨蛋的心在嘴巴上,聰明人的嘴巴在他的心上。
——本傑明·佛蘭克林
過去20年來,我一直扮演本傑明·佛蘭克林(美國開國元勳)的角色對各式各樣的聽眾演講。縱然我從前的演說大多針對法人組織和工會,但我還是很喜歡到學校去演講。當我在為費城地區之外的某個法人客戶工作時,我要求他們贊助我到兩個學校演講,服務他們的社區。
我發現,再小的孩子都能妥善接收我所傳達的佛蘭克林的訊息。我總是鼓勵他們問想問的問題,所以我通常會收到很有趣的問題。佛蘭克林的角色對學生們來說栩栩如生,因而他們很願意拋開不信任感,把我當成佛蘭克林進行對話。
某個特別的一天,在一所小學的集會之後,我拜訪一班5年級的學生,回答那些學生有關美國歷史的問題。有個學生舉手說:“我以為你死了。”這個問題並非不尋常,我如此回答道:“是的,我在
我馬上要求他們再問其他的問題,叫了坐在教室後排舉手的一位同學。他問:“你在天堂的時候見到我媽了嗎?”
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了。我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躲起來。我惟一的想法是:“別吹牛了!”我瞭解一個11歲的男孩會當著全班同學問這個問題,若不是他的母親不久前才去世,就是出自於深切的懷念。我也知道我必須說些什麼。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但如果是的話,她就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
他臉上的微笑告訴我,它是正確答案。我不確定這個答案為何脫口而出,但我想,一定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幫了我一點小忙。
(羅夫·雅企鮑爾德)
卡車司機的遺言
能選擇希望,能期待天明,而不選擇離開世間。
——傑拉德·霍普金斯
斯蒂姆勃拉山是座殺人山,所有在阿拉斯加高速公路上行駛的卡車司機都對它心懷恐懼。尤其是冬天,積雪的道路盤環曲折,一側就是陡峭的懸崖。有無數的卡車和它們的司機在這裏出了事,而更多的人可能還要與他們走上同一條路。
一次,在這條高速公路的驅車途中,我遇到了加拿大皇家山地員警,還有幾名正在用絞車從懸崖下提升卡車殘骸的營救隊員。我把我的卡車停下,也加入到一群沉默著的司機中間去,他們正默默地注視著一輛被漸漸提升上來的卡車殘骸。
一名山地員警走到我們中間,聲音非常低沉地說:“我非常遺憾,司機在我們找到他之前就已經死了。他一定是兩天前掉下去的,當時我們正遭受一場暴風雪的襲擊。現場沒有什麼痕跡,我們能注意到車體鍍鉻部分反射的太陽光純是出於僥倖。”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把手伸進風雪大衣的口袋。
“這個,你們或許願意讀一下,我猜想他在被嚴寒凍死以前還活了幾個小時。”
我從來沒有見過員警流淚,我一向認為他們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場面,因而已經感覺麻木。但是,他是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那封信放到我手裏的。讀著那封信,我開始抽泣。每位司機都默默地讀完了信,然後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卡車。那封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那封信的內容還像捧在我面前一樣鮮明。我希望能把它寫出來,奉獻給你們和你們的家人。
我深愛的妻子:
這是一封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寫的信,然而,我還是十分慶倖能有這段時間說出我多少次想說而未說的話。我愛你,我的小甜心。
你過去常常譏笑我愛卡車勝過了愛你,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和它在一起。我確實喜歡這個鐵傢伙,它已經成了我的好朋友。它跟我長途跋涉歷盡艱險。我願意開著它拉貨,它在路上跑得飛快,從來也不坍我的台。
你想知道嗎?我愛你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你也同樣目睹了我在艱苦歲月和艱難環境中的掙扎和奮鬥。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輛卡車嗎?它特別能耗油,以至於我們忙碌一天賺來的錢卻只夠糊口。你走出家門找了一份工作,掙錢付房租和帳單。我掙的每分錢都喂了卡車,是你的收入保證了我們能有飯吃和有一間房子住。
我記得我抱怨過那輛車,但我卻不記得你有過絲毫抱怨,即使當你渾身疲憊地下班回家,而我又向你要錢準備上路時,你也沒有過怨言。假如你當時真的有怨言,我想我也聽不到,我當時已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問題,根本不會考慮你的抱怨。
我現在還記得你無私奉獻給我的全部東西:衣服、假期、晚會、朋友。你從沒抱怨過,而我卻不記得自己說過謝謝。
當我坐下來和朋友們一起喝咖啡的時候,我總是不停他講我的卡車,我的機器,我的收入,卻忘了你是我的合夥人——即使沒有和我一同坐在駕駛室裏。正是因為你所付出的同我一樣多的犧牲,加上我倆的決心和堅定,使我們擁有了一輛新的卡車。
我是多麼驕傲自己有輛新車,我高興極了。我同樣為擁有你而感到驕傲,但我從未告訴過你這些。我想當然地認為你全都知道。但是如果我拿出和擦車一樣多的時間和你說話,我或許就會把那些話告訴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行車,我始終帶著你的祈禱一同行駛,但是這次不靈了。
我受了傷,而且傷勢很重。我正在走向死亡,但是我想說出那些從前就應當說出許多遍的話。從前忘記講這些話,是因為我過於關注我的卡車和工作。
我記起了那些被我錯過的結婚周年紀念日和生日,那些因為我正行駛在路上而只好由你一個人去參加的學校演出和曲棍球比賽。
我想起了那些你獨自度過的孤獨的夜晚,在輾轉反側中你猜想我走到了何處,發生了哪些事。我想起了多少次我想給你打個電話,只為問一聲好,但我卻從沒付諸行動。我想起了當我想到你正在家裏和孩子們等我歸來時,我心裏的那份踏實和寧靜。
你在餐桌上講的故事,我怎麼就沒有享受它呢?我正在忙著換油,我正忙著檢查汽車零件,我正在睡覺,因為明早又要早早動身。我總是有個理由,但現在看來,它們對我都微不足道。
我們剛剛結婚時,你連一隻燈泡都不會換,幾年之後,當我在佛羅里達等待裝貨時,你卻能夠在暴風雪來臨時修理火爐。你成了一位相當不錯的技師,幫我維修汽車。當我看到你跳進駕駛室把車倒出玫瑰叢時,我感到無比自豪。
當我把車開進院子,看到你雖然已在汽車裏睡著,卻依然在等我時,我感到驕傲。不論是在午夜2點,還是在午後2點,你在我看來都和電影明星一樣美。你很漂亮,你知道。我不記得我最近告訴過你,但你的確很美。
我這一生犯了許多錯誤,但如果我還有過一個英明決斷的話,那就是我求你嫁給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我堅持開卡車,我也不知道,但這是我謀生的途徑。你始終緊跟著我,無論歲月艱難還是順利,你始終在我身邊。我愛你,我的甜心,我愛孩子們。
我的身體受了傷,但我心上的傷勢更重,當我要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這是自我們結婚以來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孤獨,我感到害怕,我特別需要你,但我知道已經太遲了。
可笑的是,現在陪伴我的竟是卡車。這只該死的鐵傢伙長時間左右我們的生活,我在這堆奇形怪狀的鋼鐵中一呆就是許多年,但是它並不能回報我的愛,只有你纔能。
你此刻正在千里之外,但我感覺你仿佛就在我身邊。我能看到你的臉,感到你的愛,我害怕一個人走完剩下的路。
告訴孩子們,我深深地愛他們,不要讓男孩們將來以開卡車為生。
就此止筆了,親愛的。上帝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照顧好你自己。記住,這一生中我愛你,勝過其他的一切,我只是忘了告訴你。
我愛你!
貝爾
1974年12月
(路德·肯道爾)
(瓦萊·泰什提供)
愛的黃絲帶
我傾聽再度洪水的一聲鴿哨。
——朱塞佩·翁加雷蒂
17歲的邁克·愛瑪開著一輛1967年出廠的福特·野馬牌轎車。在他買下它之前,這輛車已經被廢棄在科羅拉多州的某個地方達7年之外。邁克把它買下,加以維修,並把它噴成亮黃色。作為一名天才的學生,邁克是個快樂、樂於助人的年輕人,他的前程也和他的車一樣亮麗,朋友們都叫他“野馬邁克”。
“我多麼希望我已經學會了去恨別人。”他在遺書中寫道,“你們不要自責,爸爸媽媽,我愛你們,記住,我永遠與你們同在。”落款是“愛你們的邁克于11時45分”。
邁克的熱戀由於他的女友在
11點52分,他的雙親——達和代爾·愛瑪,還有他的哥哥維在多緊貼著邁克的車,把他們的車也開進了車道。前後只差7分鐘,可是已經太遲了。
第二天中午,年輕人聚到了愛瑪家,他們都穿著一件印有一輛黃色野馬汽車和“悼念邁克·愛瑪”字樣的T恤衫(這個圖案是由邁克的生前好友傑羅德和傑羅德的母親設計出來的。)
一連串已經埋沒許久的故事被挖掘出來了,有許多對邁克家來講卻是新聞。有些故事還要追溯到邁克上小學的時候,那時他曾和一位比較不幸的孩子共同分享午餐,或者把午飯的錢拿出來參加募捐。
一位陌生人打來電話說,有天晚上她的車在半路上拋了錨,她和她的兩個小孩在一條漆黑的路上束手無策。邁克在他們身邊停下來,先出示他的駕駛證,表明他不會傷害他們,然後幫她啟動了汽車,並且為了確保安全,還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一直護送他們到家。
一位來自單親家庭的同學回憶起邁克曾經取消了一個他訂購的、全新的、全功能的野馬變速器,而是到舊物回收場買了兩個二手貨,為的是讓他這位同學的車也能繼續跑起來。
接下來是一位年輕姑娘講述如果不是邁克幫忙,她將不能參加那次返校節舞會。當邁克聽說她沒有錢買一件晚禮服時,他出錢在舊物商店為她買下了那件她早已看好的裙子。
邁克14歲時,他的侄女患先天性殘疾。邁克學會了如何移動架在她喉部的氣管切開術導管,如果有緊急情況出現,就換一個新的。還有如何操縱架在她身上的共脈衝信號接收器,以及怎樣用手語和她唱歌而不讓她說話,因為氣管上的導管一旦掉下來,她就會死掉。他們最喜歡比劃的歌中有一句合唱:“上帝正在遠處注視我們……”看起來邁克一直都在給予別人歡樂、幫助和擁抱。
年輕人集中到愛瑪家來安慰邁克的家人,也進行自我安慰。他們議論到了年輕人自殺的悲劇和自殺的青少年,絕大多數是有天分(高智商)的孩子的事實。他們得知自殺是造成5至14歲兒童死亡的第六大原因,是15至24歲青少年死亡的第三大原因。他們發現每年有超過7000名10至19歲的青少年因自殺而死亡,這種現象甚至已經蔓延到小學。有人提出一項關於沒有明顯的精神錯亂症狀,但卻實施了自殺行為的青少年和同年齡的、沒有自殺的青少年的對比研究,這項研究表明二者只有一點不同——有沒有一支裝上子彈的槍放在家裏。
當他們探索採取何種措施去避免此類悲劇的發生時,有人低頭思索,猛然注意到了T恤衫上那輛黃色的野馬車,於是黃緞帶計畫誕生了。林達·保爾,愛瑪家的一位朋友,取來了一大卷黃緞帶,並且印製了小型工作證大小的卡片,卡片上印有黃緞帶使用指南,上面寫著:
黃絲帶計畫
為了沉痛悼念邁克·愛瑪。
這條絲帶是一條生命線,它載著那些關心並且願意幫助你們的人的材料。如果你(或其他任何人)需要但卻不知如何纔能得到別人幫助的話,拿著它,或其他任何黃絲帶及卡片,去找位元顧問、老師、神父、教士、牧師、父母或者朋友,並且說:
“我想使用我的黃絲帶。”
坐在愛瑪家起居室的地板上,愛瑪的朋友們彼此分擔著往事、哀痛和淚水。他們在每張使用說明卡片上都系上一條黃絲帶,以此表達對亡友的悼念。
在邁克的葬禮上,500條這樣的黃絲帶放到一個籃子裏。當葬禮接近尾聲時,籃子被拿空了。500條小小的黃絲帶,連綴著使用說明卡,開始了它們挽救自殺兒童的使命。在最初的幾個星期,僅被人們知道的就有3名青少年被黃絲帶計畫挽救。這個計畫被迅速推廣到科羅拉多州的所有高中,此後它更是被廣為採用。
由於天性中的絕望、孤獨和恐懼,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好孩子——他們表面看起來十分活潑,但卻深陷在精神痛苦中暗自哭泣。我們該怎麼辦?
黃絲帶計畫歡迎你的加入,並且提出良好的建議。通信地址是威斯敏斯特市644號信箱,郵遞區號為80030,電話號碼為(303)429-3530。
(蒂亞·亞歷山大)
最後的舞步
我們死後,會有別人來佔據我們的位置。但畢竟與我們不同
——謝爾蓋·葉塞寧
當我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我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幫助父親撿拾柴禾。我熱愛這項工作,我同父親一起到樹林中砍劈木柴。我們是男人,就像強有力的伐木工人一樣在一起幹活,做我們份內的事,要讓我們的屋子和女人們一起溫暖起來。是的,父親教我要成為一名奉獻者,這是一種非常好的感覺。他經常和我打賭,說我不可能在500下之內劈開一塊巨大的多結的木頭。噢!我是多麼賣力呀!大多數都是我贏了,但我想他每次總是給我足夠的劈砍次數,因為他喜歡當那塊木頭在我最後(第499次)全力一擊之下,最終被劈開,我是多麼的驕傲和興奮。然後,我們推著裝滿木柴的雪橇往家走,朝著食物和一個溫暖、歡快的火堆前進,鼻子卻被凍得直淌鼻涕。
在我上一年級的時候,我和父親經常在星期二的晚上坐在一起看電視:懷亞特·厄普、切內·馬維裏克和蘇加·勞夫。父親幾乎使我完全相信了他過去曾和這些人一起騎過馬,他總是能夠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告訴我接下來會出現什麼事,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相信他的原因。他說這是因為他認識他們,所以就可以預見他們的行動。作為一名男孩,我是多麼的驕傲呀!我的父親竟然會是一名真正的牛仔,竟然曾和最好的騎手一起騎過馬。我在學校裏把這些告訴了我的朋友們,他們一起嘲笑我並對我說這是我父親在騙我。為了維護他的尊嚴,我連續不斷地跟人打架。有一天,我被打的很嚴重。看到了我撕破的褲子和裂開的嘴唇,我的老師把我推到一邊,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類似事件接踵而至,以至於我父親不得不告訴了我真相。不用說,我幾乎要崩潰了,但我依然深深地愛著他。
在我13歲那年,父親開始學玩高爾夫球了。我是他的球童,每次在我們走出俱樂部會所之前,他總會讓我也打幾杆球。我從此迷上了這項運動並逐漸擅長了這門技藝。偶爾,父親會帶他的兩位朋友一起來玩,每當父親和我把他們帶入一個騙局並最終贏得了勝利之後,我總會笑得非常開心。我們是一個隊的。
除了我們這幾個孩子,跳舞是父親和母親最愛的。他們跳的都非常好。舞廳裏的人給父親和母親都起了綽號,馬文和馬克森,舞場中偉大的馬文和馬克森。他們浪漫的幻想變成了現實。當他們跳舞時,在父親和母親的臉上除了微笑之外,我從未看到過還有別的什麼。我的兩個姐姐南茜和茱麗葉,經常和我一起去參加婚禮舞會。父親對我們的影響有多大呀!
星期天的早晨,做完禮拜之後,父親和我負責準備早餐。在我們等待煮好的燕麥粥和葡葡幹時,我們總要在母親擦洗乾淨並打了蠟的地板上跳踢踏舞,而母親也從未因此而抱怨過我們。
漸漸地,我長大了。我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似乎開始逐漸有些疏遠。在我上初中之後,課外活動開始消耗我的時間。我同時成為兩個同等重要的角色:運動員和音樂家——我和他們一起參加體育運動,在同一個樂隊中演奏,並且追女孩子。我還記得當父親開始在夜裏工作而且不再關心我的任何活動的時候,我那時是多麼的痛苦與孤獨。我把自己浸沒在曲棍球和高爾夫球的運動裏,我賭氣地想:“我要做給你看,即使沒有你在場我也是最好的。”我同時是曲棍球和高爾夫球兩支球隊的隊長。但是,他沒有關心過我的任何一場比賽。我感到似乎他很少關心我,是為了要讓我在生活中鍛煉成為一名艱苦的奮鬥者。我需要他,他難道不知道?
喝酒對於我來說已經變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父親看起來不再像一個英雄,卻更像一個不懂我的感覺以及我正經歷著一段非常困難時期的局外人。偶爾,當我們在一起喝酒,並已過量時,我倆似乎更近了一些。但那種對於過去的特殊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從我15歲到26歲期間,我們從未說過愛對方,11年呀!
之後,有件事發生了。一天上午,父親和我準備好要出去幹活。當時,他正在剃須,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喉嚨上有一個腫塊。我問他:“爸爸,你脖子上長的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正打算到醫院去看看。”他說。
那天上午,我是第一次感覺父親看上去竟是如此地消瘦。
醫生診斷出父親咽喉上的腫塊是癌瘤。在以後的4個月當中,我幾乎每天都會感覺到父親正在逐漸地消逝。他好像被所發生的一切搞糊塗了,他一直非常的健康。看著他由
我的猜想看上去是對的,直到耶誕節前夕的夜晚。
那天夜裏,我來到醫院,看見母親和妹妹也都在那裏,他們已經在那兒呆了有一整天了。為了讓她們可以回家去休息一下,我決定留下來繼續看護。當我走進父親的病房時,他正在沉睡,我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也許已經醒了,但他是如此的虛弱,以至於我幾乎聽不見他要說什麼。
大約是夜裏11點30分的時候,我感覺睡意襲來,就躺在一張小床上睡下,這張床是早先時候一個護士搬進來的。突然,父親叫醒了我,他在喊我的名字,“裏克!裏克!”當我坐起來時,我看見父親正坐在床上,看上去神色很堅決,“我想跳舞,我想跳舞,就現在。”他說。
開始時,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或怎麼做,所以只是仍舊坐在原地。他再次堅持:“我想跳舞,兒子,就讓我們最後再跳一次舞。”我走到他的床邊,輕輕地彎下腰問他:“你是想和我跳舞嗎?爸爸。”的確讓人吃驚,幾乎不用我的幫助,他從床上自己站了起來。他的能量一定是來自上帝的恩惠。手拉著手,摟住對方,我們繞著房子跳了起來。
那天夜裏,我們所擁有的精力以及我們所分享的愛是以往任何作家在他們的語言文字中所從未描述過的。我們結成了一個整體,是在真正意義的愛、理解以及相互關懷下結合在了一起。我們所有的生命歷程都似乎在那個時刻交織在一起,跳踢踏舞、打獵、釣魚、打高爾夫球……我們在一刹那間復蘇了所有的記憶。時間凝滯了。我們不需要收音機或答錄機,因為所有的曲調(無論是已傳唱的老歌還是尚未創作的音樂)都在天空中奏響。小小的病房比我所見識過的任何舞場都要宏大。爸爸的雙眸閃爍著悲喜交加的光彩,那是我未曾見過的。我們跳著,跳著,相對四目已是淚光瑩瑩。我們依依道別,在短暫的一刻,我們再一次體會到彼此間堅定的愛。
我們止住了舞步,我扶父親回到床上,他已經精疲力竭了。他深呼了一口氣,握住了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說:“謝謝你,我的兒子。你來這和我共度長夜,使我很快活。這對於我是如此的有意義。”第二天是耶誕節,他去世了。
那最後的跳舞是上帝在耶誕節前夕贈給我的禮物——一件歡樂和智慧的禮物,因為我發現了父子之間的愛會達到怎樣的強烈與明確的程度。
好了,爸爸,我的確愛您,我企盼著我們下一次能夠在上帝的舞廳中跳舞。
(裏克·內爾斯)
爸爸
一個自由人思考得最少的就是死,他的智慧是對於生而不是對於死的沉思。
——斯賓諾莎
我3歲那年,父親去世了。7歲的時候,母親再次結婚,於是我成了世界上最幸運的女孩。你知道嗎?是我選的爸爸。媽媽和“爸爸”約會一段時間後,我對媽媽說:“他就是我爸爸,我們將接受他。”
我參加了媽媽和爸爸的婚禮,為他撒花,我一直因此而自豪。有多少人敢說他們參加過父親的婚禮呢(而且是真正地沿著過道走下來)?
父親為這個家而自豪(兩年以後,我家添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好多人對媽媽說:“查理看起來對你的小傢伙們感到很滿意,很自豪。”那絕不是奉承話。爸爸確實對我們的聰明、誠實和對人們滿腔的愛而感到滿意和自豪(也包括我那惹人喜愛的微笑)。
我快17歲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爸爸病了。檢查了幾天,醫生仍找不到病因。“如果我們這些權威人士都找不到病因的話——他一定是健康的。”他們讓爸爸回去上班。
第二天,爸爸從班上回到家裏,淚流滿面。那時我們才知道他得了致命的病。以前,我從沒見過父親哭泣,父親說哭泣是懦弱的表現(與此有著有趣聯繫的是,我——一個愛激動的十幾歲的孩子——會因每一件事而哭泣)。
終於,我們說服了爸爸讓他住進了醫院。他被確診患了胰腺癌。醫生說他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我們更瞭解爸爸,我們知道他至少還能陪我們度過3個星期。因為下周是妹妹的生日,3周以後是我的生日。父親一定會和病魔作鬥爭的——祈禱上帝給他力量——一直堅持到我們的生日。因為他不願我們有令人心碎的生日,更不願將來有這樣的回憶。
一個人將要離去的時候,他會比以往更清楚地認識這樣一個現實:生命必須繼續。父親十分希望我們能像原來那樣生活,無憂無慮。我們要求父親像以前那樣仍然是我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我們達成了一致。我繼續進行我們的“正常”活動,而父親是這些活動中最積極的因素——儘管是在醫院裏。
有一次,在我們日常的探望之後,父親同病房的病友跟著母親走到走廊。“你們來的時候查理總是平靜,很積極,我想你沒有意識到他有多麼痛苦。他用所有的力氣和忍耐力去掩飾他的苦痛。”
母親回答道:“我知道他在掩飾,但那是他要做的。他不願讓我們難過,他知道當我們看到他受煎熬時我們會有多麼難受。”
母親節那天,我們帶著禮物去了醫院。到醫院時,父親已經在門廳裏等著我們了(妹妹太小是不允許進父親的病房的)。我替爸爸買了一件送給媽媽的禮物。在那個屬於我們的門廳角落裏,我們舉行了一個小型的精彩的晚會。
下周是妹妹的生日。父親的身體已經不能下樓了,所以我們把生日蛋糕、生日禮物帶到了醫院,在父親病房的同層樓的接待區裏慶賀了一番。
第二周的週末我舉行了舞會。按照慣例我們在家裏拍了照,聚會結束之後,我們去了醫院。是的,我穿著帶裙環的長長舞裙穿過了醫院(我的這身衣著不適合乘電梯)。當時我真覺得有點尷尬,可當我看到父親臉上的微笑時,這種感覺消失了。這麼多年來,父親一直在等著他可愛的女兒舉行第一次舞會。
妹妹每年要參加一次舞蹈演出,演出前一天總要進行彩排,彩排那天是全家人照像的日子。很自然,彩排之後我們去了醫院。妹妹身著舞裙緩緩地走過走廊。她為爸爸表演了優美的舞蹈。父親始終都微笑著——儘管每一個動作的拍擊聲都會引起頭部的劇烈疼痛。我的生日到了,我們把妹妹偷偷地帶到父親的病房裏,因為父親不能離開病房(當時護士善意地裝作看不見)。我們又慶賀了一番。但父親的身體支援不住了。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仍在抗爭。
那天夜裏,醫院來了電話,父親的病情急劇惡化。幾天以後,父親離開了我們。
從死亡中所得了的最深刻的教訓之一是:生活必須繼續。父親堅決主張不要讓生活停下來。就是到他生命的最後一息,他仍關心著我們,愛護著我們,為我們而驕傲。他的最後願望是什麼?那就是葬他的時候,衣袋裏要有一張全家人的合影。
(凱利·J·沃特肯斯)
麻雀死後飛到哪兒?
死者並沒有死亡。他們在一旁觀看並幫助我們。
——D·H·勞倫斯
孩提時我經常想:麻雀死後飛到哪兒?我想不明白,一直對此迷惑不解。現在我看見一隻麻雀沒了生命,靜靜地躺在那兒,悄無聲息。我知道它沒死。一定是什麼東西傷害了它:這種東西把它,一個迷途的靈魂,在黑夜裏帶走了。
6歲的時候,我最要好的朋友是街上的一個男孩。我們常在沙箱裏玩,講那些早被大人忘記的事——像永遠這麼小點兒,或者講藏在床底下,衣櫥裏面的妖怪。他叫湯米,但我叫他麻雀,因為對他的年齡來說,他長得有些瘦小。現在想起他的名字有著莫大的諷刺含義:他也死了。
我忘不了知道湯米要死的那天。那天我在沙箱裏等著湯米,邊等他邊漫不經心地用沙子堆我們以前就開始堆的城堡。沒有湯米,我不會專心玩的,所以我在等他,等似乎需要永遠等下去的人。天開始下雨了。不一會兒,我就隱約地聽到屋子裏電話鈴聲。大約10分種以後,媽媽出來了,打著傘,但臉濕了。我們朝屋子走去。在我剛要進門的時候,轉身發現雨把我和湯米的城堡澆倒了。
我走進屋子,剛剛喝完一杯熱咖啡,媽媽把我叫到桌子前,拉著我的手,媽媽的手在抖。我立刻感覺到:湯米出事了。媽媽說醫生剛剛給湯米作了血化驗,湯米得了白血病。我不知道白血病是什麼,我用迷惑的眼神看著媽媽,媽媽說人們得了湯米所得的病——不,是病找到湯米——一定會死。我不願他離開我,我要他留下來,和我在一起。
第二天我必須見湯米。我一定要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在湯米家下了車,剛一進門,湯米媽媽說湯米不想見我。她不知道她多麼輕易地就傷害了一個小女孩,像打碎薄玻璃那樣擊痛了我的心,我哭著回了家。到家不久,湯米打來電話說,等我爸爸媽媽睡著以後到沙箱那兒找他,我答應了湯米。
他看來沒什麼變化,也許臉色有點蒼白,可他還是湯米。他真的在等我。我們一邊堆城堡一邊講那些大人們無法理解的東西。湯米說我們能住進像這個小沙堡一樣的房子裏,永遠不長大。我完全相信他的話,我們在那睡著了,沉浸在純真的友誼之中,躺在溫暖的沙子上,城堡為我們守望。
我醒的時候天還沒亮。沙箱像一個小島。四周是望不到邊的草的海洋,只是一部分被後院和街道隔斷了。孩子的想像力是最豐富的,一顆露珠也會在那想像的海洋中閃閃發光。我記得當時伸出手去碰露珠,看它是否會在草海上泛起漣漪,結果沒有。我轉過身,看見湯米就一下子回到現實中。他已經醒了,凝視著城堡。我也去看城堡。坐在那兒,城堡那令人敬畏的魔力把我們兩個深深地吸引住了。
湯米打破了沉默,“我要到城堡裏去。”我們像木偶那樣挪到城堡跟前,好像知道我們要做什麼,我想在某種程度上是知道的。湯米的頭放在我的腿上,昏昏沉沉地說:“我現在要到城堡裏去了,你要來看我,不然我會寂寞的。”我誠心向他保證我會去的。他閉上了眼睛。我的麻雀飛走了,飛向所有麻雀死後都飛去的地方。沙箱裏只留下我,抱著那只沒有靈魂,不再完整的小鳥。
20年後,我來到湯米的墓前,把一個小玩具城堡放在墓上,城堡上刻著這樣的字:“給湯米,我的麻雀。有一天我會走進城堡,永遠和你在一起。”
等我準備好了,我會回到沙箱那兒,想像出我們的城堡。然後,我的靈魂,像湯米那樣變成一隻麻雀,飛回城堡,飛到湯米身邊,和別的所有迷失的麻雀在一起,重新變成一個6歲的小女孩,一個永遠不長大的小女孩。
(凱茜·考考斯卡)
請幫我穿上紅衣服
任何理解生命意義的人,決不會害怕死亡。
——湯瑪斯·富勒
在我做教師和健康護理員雙重身分的職業中,我一直工作在許多感染愛滋病毒的孩子們中。同這些特殊孩子們的關係永遠是我一生的禮物。尤其,從泰勒那裏學到了勇氣,讓我把泰勒的故事講給你聽。
泰勒出生時就感染有愛滋病毒,他的母親也感染了這種病毒。從他生命的開始,就依靠藥物生活。當泰勒5歲的時候,通過外科手術在他的血腔血管中植入一個軟管,這個軟管同他背著的包裹內的泵相連,藥品掛在泵上,不斷地通過軟管,輸送到血液之中。有時,他需要補充氧氣來維持他的呼吸。
泰勒不願因為這種致命的疾病而放棄童年時代的每一分鐘。在他家後院的周圍,經常能看到他玩耍奔跑的身影,背著盛滿藥物的包裹,抱著裝著氧氣瓶的小車,我們所有人都對他十足的喜悅和精力感到驚奇。他的媽媽經常開玩笑地對他說,他跑得太快了,只有讓他穿上紅色的衣服,這樣,當她在窗前看他在院子裏玩時,能很快認出他。
最後,這種可怕的疾病使像泰勒這樣充滿活力的肌體也衰弱下去了,他的病情很快加重了。不幸的是,他的媽媽也接著病倒。很顯然他活不了多久了。泰勒的媽媽同他談了“死”,安慰他說她也很快會死的,不久他們會在天國團聚。
在泰勒臨死的前幾天,他示意我靠近他的床,低聲說:“我可能很快就死了,我不害怕。當我死的時候,請幫我穿上紅色的衣服,媽媽說她很快也會來天國,當她到那兒時,我正在玩,我要確信她能找到我。”
(肯德迪·霍爾姆)
別擔心,沒事
作為母親和學校的心理學家,我見過孩子之間許多異乎尋常的友誼,我兒子考特和他的朋友衛斯理就有著深厚的友誼,那種友誼世上罕見。
考特的童年並不快樂,語言表達障礙和運動神經反應遲緩一直困擾著他。4歲時,考特在特殊學校教育學前班認識了衛斯理。衛斯理患了腦瘤,這使他像考特那樣發育遲緩。相同的境況使他們親密起來井成為最好的朋友。對兩人來說如果誰某一天沒去上課,另一個一天都不會快樂。
2歲時,衛斯理被確診腦部有一個“無法手術”的腫瘤,做了幾次手術,都沒成功。孩子們玩的時候,衛斯理就會拖著那條惹人注意的腿挪來挪去。機器記錄裝置表明腫瘤變大了,於是衛斯理又要忍受一次手術的痛苦了,只是這一次在奧克拉荷馬城。
在學前班的生活中,考特和衛斯理一直得到一位好老師的精心照料。孩子們深情地稱她“白誠曼”。她是我校心理學家生涯中所見過的最好的老師。白誠曼盡力向語言障礙學前班的孩子們解釋衛斯理的手術和俄克拉何馬的旅行。考特十分激動,他哭了。他不願讓最好的朋友坐飛機去那麼遠的地方,更不願讓醫生碰衛斯理。
啟程那天,衛斯理和全班同學一一告別,衛斯理熱淚滾滾。後來,白誠曼讓孩子們散去,讓考特和衛斯理單獨在一起,敘敘離別之情。考特害怕再也見不到最好的朋友了。衛斯理很瘦弱,比考特矮了許多,他抱住考特的胸,會意地看著考特安慰道:“不要擔心,一切會好的。”
手術極其危險,可衛斯理再一次挺住了。許多周以後,他重返校園。考特和衛斯理比以前更親密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衛斯理不得不做更多危險的手術並且每次都有試驗性的藥劑。每一次,他都得忍受這些手術帶來的副作用。衛斯理許多時候是坐在輪椅上或是讓人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
衛斯理喜歡學校的千米慢跑活動。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參加。儘管他的腿不能正常行走,可這並不能阻止他。有一次,他坐著媽媽推的輪椅參加比賽,邊跑邊喊:“快點兒,媽媽!”還有一次,衛斯理是伏在另一個孩子父親的肩上參加比賽的。
11歲時,每一種手術和可以選擇的藥品對衛斯理的病都無濟於事了。腫瘤已經擴散到衛斯理的全身。那年3月9日,白誠曼打來電話通知考特:該向他最親密的朋友真正告別了。衛斯理已經回到家,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了。
到11歲生日時,考特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只是學習上的困難還很明顯,千米慢跑運動也不適合他。白誠曼打來電話通知考特的第二天,考特就參加三千米慢跑。那天他的感冒和氣喘病剛好,可他卻想盡方法讓我相信他能夠上課了。下午我去接他的時候,他說肺滾熱。拿著一個證書和閃閃發亮的第一名的綬帶,證書上寫著:“獎給五年級組第一名獲得者考特和他的朋友衛斯理。”
平時考特不是那種有主見的、倔強的孩子,可是那天晚上他堅持要去看望衛斯理。衛斯理的媽媽安排我們在治療間隙看他。衛斯理躺在床上,柔和的陽光照在他那虛弱的天使般的身體上,從後院傳來了聖樂聲。在病魔和過多的藥物的折磨之下,衛斯理不能做什麼了,偶爾地,能握著別人的手指,睜開一隻眼睛。
白誠曼喚醒衛斯理,並且讓他明白:考特來了。考特握住衛斯理的手,把證書給衛斯理看。告訴他,考特是為衛斯理拼命奪第一名的,因為衛斯理不能參加比賽了。衛斯理緊緊握住考特的一個手指,臉上的表情只有他們纔能明白。考特俯下身親吻衛斯理,低聲說:“再見,衛斯理,我的朋友。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衛斯理捱到了自己11歲的生日,6月離開了人間。考特參加了衛斯理的葬禮,有人問他心情怎麼樣,他說已經跟最好的朋友告別了,並且知道衛斯理會“很好的”。
我想衛斯理死後他們的友誼就結束了。我錯了。衛斯理死了整整一年的時候,考特得了嚴重的腦膜炎。在急救室裏,考特絕望地抓住我,我們怕極了。考特渾身發冷,不停地打顫。
當醫生做脊柱抽液時,我和考特感到一股暖流和難以描述的平靜湧向全身。考特立刻放鬆了,不再發抖。
醫生和護士離開房間以後,考特和我互相凝視著,考特十分鎮靜地說:“媽媽,衛斯理在這兒,他說‘不要擔心,一切會好的。’”
一些友誼永遠也不會結束,我對此深信不疑。
(珍妮斯·亨特)
拿著你的叉子
對我們來說,人死後不會立即消逝,他們仍沐浴在一種生命的光輝中。
——馬塞爾·普魯斯特
當瑪莎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時候,教兄吉姆的臉上總是會帶著微笑。因為她不僅是教徒中最年長的一個,而且也是最虔誠的教徒之一。所有的孩子都叫她“瑪莎姑媽”,她走到哪兒,就把虔誠、希望和愛帶到哪里。
然而這一次,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異常:
“教士,今天下午您能來我這兒嗎?我需要跟您談談。”
“當然可以,我大約3點鐘到,好嗎?”
在他們安靜地坐在瑪莎臥室裏時,吉姆知道了為什麼她電話裏的聲音異常。瑪莎得知,她的醫生剛剛發現她患了腫瘤,而這以前她從未覺察到。
“他說我大約還能活6個月。”瑪莎的話十分嚴肅,她卻表現出驚人的平靜。
“我很難過……”吉姆話還沒說完,瑪莎就打斷了他。“不要那樣,上帝對我一直很好。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我準備好了,這你明白。”
“我明白。”吉姆點了點頭,低聲說。
“但我很想跟你談談關於我葬禮的事。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有幾個要求希望你滿足我。”
他們平靜地談了好長時間,談論著瑪莎喜愛的讚美詩,多年來對她十分重要的《聖經》文章。又回想起了瑪莎與吉姆在中央大教室所度過的5年時光。
當他們好像已經談到了每一件事時,瑪莎一下子停下了,抬頭看了看吉姆,眼裏閃著興奮。“還有一個要求,教士,葬我的時候,我想一手拿著舊聖經,一手拿著叉子。”
“叉子?”吉姆確信他聽清了每一件事,但這件事卻讓他感到驚奇。“您為什麼想讓一隻叉子同您葬在一塊兒呢?”
“我一直在想這些年參加過的教會裏的宴會,”她解釋到,“我不能全記起來,可有一件事卻印在我腦海中,無法忘卻。”
“在那些盛大的宴會上,正餐剛剛用完時,僕人或者女主人會來收拾盤子,這時我會想起那句話:請拿著你的叉子。因為有時,即使是在最大的宴會上,也會有人伏在我肩上告訴我:‘拿著你的叉子。’你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意思是還有甜食呢!”
“甜食不是指一杯桔子果凍或者布丁,也不是一碟霜淇淋,這些不必用叉子。甜食是指好吃的甜點心,像巧克力蛋糕,或者櫻桃餡餅!他們告訴我時,我就會拿著叉子,我知道最好的是下一道!”
“這正是我希望人們在葬禮上談論的話題,當然,他們談起我們共同擁有的美好時光,那很好。”
“但是當他們走過棺材,看見我的藍裙時,希望他們會問:‘為什麼拿著叉子?’”
“我希望你能告訴他們,我拿叉子的原因,是告訴他們最好的菜是下一道。”
(羅傑·威廉姆·湯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