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984年及以後

26、羅馬尼亞的甦醒

    1985年九月，在羅馬尼亞西部城市提米索拉，大批友善群眾在主教大教堂前的廣場簇擁著葛培理。當時誰也沒想到，四年後會在同一地方，大批群眾聚集推翻了暴虐不仁的獨裁者壽西斯古。

    羅馬尼亞和波蘭一樣，是基督教傳統深厚的國家。信徒大多屬於羅馬利亞正教，少數奉改革宗，而浸信宗與五旬宗則日益壯大。但這國家落在壽西斯古、他的家族和秘密警察的轄制之下，百姓無力抗拒。壽西斯古又大搞個人崇拜，大興土木，搜刮民脂民膏，敵視信徒。百姓生活水平不斷下降。

    1977年，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發生大地震，華特•史密斯將佈道團的“世界緊急救援金”送去的時候，曾經探聽有否機會安排培理訪問羅馬尼亞，可是政府和正教教會同聲反對。

    兩年後，哈拉塞提展開了漫長的斡旋工作。他知道羅馬尼亞政府希望從美國延續“最惠國”地位，終於在1983年七月遊說官員道：邀請葛培理到訪，正是向美國國會證明羅馬尼亞享有相當宗教自由的最好方法（雖然眾所周知，羅馬利亞對宗教的容忍度不高）。主教長似乎知道葛培理到訪事在必行，羅馬利亞官方面則力求將有機會聽道的人數減到最低，因此禁絕一切事前報導活動，包括新聞發布、海報宣傳、教堂外的通告等。然而，國內所有宗派（連正教在內）領袖合力使這次訪問哄動全國。

    培理在1985年九月七日與團員及兒子法蘭抵達布加勒斯特，受到官式歡迎，第二天即飛二百哩到莫多瓦北部城市蘇恰瓦去。政府提供了兩架飛機，一架接載培理和隨行人員，一架接載攝製隊員和器材，本來政府不願提供協助，但考慮到一來可能根本搞不成轉播，二來喬裝成導遊的秘密警察可以隨行監視美國人的拍攝過程。

    甫抵蘇恰瓦，培理即被狄奧克提斯特大主教帶到幽美絕倫的山區，參觀幾所歷史悠久、里里外外盡是宗教壁畫的修道院。這是教會在昔日文盲佔大多數的時代的傳道方法，讓平民認識聖經故事和重要教義。這些壁畫令培理深受感動，其後講道屢次提及。培理與接待他的教士們一見如故，其中一位修士回憶說，“培理成熟穩重，和靄可親。”

    培理還在山上，山下的華朗拿修院已見群眾紛至沓來。大主教盛意拳拳，安排培理在一個特別的主日到訪，那日是紀念耶穌母親馬利亞的節日，也是傳統的假期，前來禮拜的人成千上萬。

    修院圍牆內有一個廣闊的庭院，圍牆外是大片空地。佈道團的音響技師在戴維•能尼領導下，花了整天安裝揚聲器，好叫更多人可以聽到培理講道。到了傍晚，男女老幼在空地上支起帳幕過夜。一個官員匆匆入城找來哈拉塞提，要求他把揚聲器的方向對調，因為宗教活動只准在教會物業內進行，這是所有共產國家的法律規定。能尼無可奈何，只得照辦。

    第二天，培理前赴華朗拿修院的途中，看見大批群眾在通往修院的路上，人數之多令他吃驚不已：在圍牆內、教堂內估計聚集了三萬人，牆外則有近萬人。主日禮拜為時兩個鐘頭，教堂內一批五旬宗信徒不耐煩，竟然低聲唱福音聖詩。培理對這不禮貌的行為頗感尷尬。

    禮成。大主教引領培理步上面向庭院的講台，熱情禮貌的介紹他。培理講道，傳譯員逐句譯出。他讚賞當地風光明媚，信仰源遠流長，又提及自己也是在田園環境長大的。話題一轉，他引用馬利亞論兒子的話，說，“他吩咐你們作什麼，你們就照辦吧！”培理明確指出，單單虔敬是不夠的，還得衷心接受基督。人紀念馬利亞，就要在救恩事上單單信靠耶穌－因為這正是耶穌“吩咐你們作的”。

    翌晨，培理乘飛機到西北文化工業重鎮克盧日納波卡。這城市在1918年之前屬匈牙利，如今市民仍以匈牙利裔為主，因而政局不穩。培理在他的回憶錄中說，“羅馬尼亞政府和當地匈牙利裔領袖都想拉攏我們，但我向來拒絕介入這類爭議。”民間及教會領袖熱情歡迎培理，既設宴款待，又領他觀光。原定計劃他只在改革宗的大教堂講道，但天主教主教懇請他也在聖米迦勒大教堂講道，他欣然答允。

    培理乘車去第一晚的聚會。在路上看見大批群眾列隊歡迎，兩座大教堂都座無虛席－即使天主教大教堂的講道乃是臨時安排、又未經宣傳，但場面是一樣的熱烈。當局不批准現場轉播，但准許佈道團在大教堂外裝設揚聲器，只是最終未能成功播放－官方理由是供電系統故障，但他們後來才知道，是秘密警察切斷了電源。

    國務院宗教事務局長波庇斯古表面客氣，暗裡卻為聽葛培理講道的人太多而心裡煩憂。每晚哈拉塞提、亞卡斯、史密斯和他商談翌日行程時，他總是諸多留難。有一晚亞卡斯告訴培理，行程幾乎要被腰斬，他們幾乎要被逐出境了，只是當局礙於國際輿論才作罷。其後波庇斯古改變策略：在抵達奧拉地亞市之前，他告訴培理說浸信會（培理最希望去講道的教會）只想請他簡單問安而已，不必講道；而浸信會則接到通知，說葛培理博士身體不適，希望縮短講話時間。事實上，在外西凡尼亞的行程確是累人的，因為培理每講一句都要翻譯兩次，一次是匈牙利語、一次是羅馬尼亞語。

    奧拉地亞的第二浸信會，多年來是新聞焦點所在。由於這教會增長迅速，政府對牧者和教友大加逼迫，又宣告要收地興建公共房屋，其後在國際輿論和美國大使介入之下，當局才收回成命。

    外西凡尼亞的人透過口傳和外國電台得悉聚會消息，在九月十日禮拜二大清早就在奧拉地亞聚攏。 “清晨五點鐘，群眾已把我們教堂和附近街道擠得水洩不通。”保羅•尼格律回憶說。他是第二浸信會兩位牧者中較年輕的一位，當年三十二歲。尼格律原本是臨床心理學家，四年前蒙召傳道，曾因信仰被囚在軍事集中營六個月。警方和市政府嚴令尼格律和主任牧師格希塔馬上遣散群眾。 “我們沒有聽從。我們和一眾執事商量後，決定拆走禮拜堂的座位，讓更多人可以進來。後來我們看見人數愈來愈多，又和執事商量，然後拆掉禮拜堂的揚聲器，放到房頂和樹上，好讓外面的人可以聽到講道。警方因此抓了我們幾個人，威脅說如果不把揚聲器挪去就要坐牢，但我們誓不從命。”其中一位執事把揚聲器放置在樹上之際，警察喝令他把揚聲器拆去。他看著周圍的群眾，對警察說，“我辦不到。你要找死，就自己上來拆吧！”

    兩位牧師在聚會前一直未能聯絡得上培理，只能在擠滿人的禮拜堂內等候。尼格律回憶說，“晚上七點鐘，葛培理博士一行與官方傳譯員和扮作導遊的秘密警察來了。原本坐在葛培理博士左邊的秘密警察，不知為何沒有坐下，把位子空了出來，我就馬上坐了下去。我跟葛培理博士耳語說，'葛培理博士'我不知道他們向你說了什麼，但他們告訴我你不打算講道，可是，你今晚可以講一個鐘頭嗎？'他說，'弟兄'沒問題。'我連忙起來抓住麥克風致歡迎辭，又問群眾說，'你們願意不願意站著聽葛培理博士講一個鐘頭道？'群眾歡聲雷動，事就這樣成了。葛培理博士足足講了一個鐘頭，內容是瞎子巴底買得醫治的神蹟。他講到罪使人眼瞎落入黑暗，又指出人沒有神只有空虛。他向街上的人、禮拜堂的人、走廊的人發出呼召，許多人舉手響應。沒有人看得清楚他們舉手，除了他們身旁的人和神。”

    培理看見羅馬尼亞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有靈性的渴求，著實深受感動。奧拉地亞是這樣，六個省市和首都布加勒斯特也是這樣－但最震撼人心的場面是在提米索拉；四年後的革命也在這裡發生。

    提米索拉人口甚多，以匈牙利裔和羅馬尼亞裔為主。培理被安排在宏偉的東正教大教堂講道。禮拜堂座落一個廣場，前面是一條大馬路。培理先獲招待參觀市中心的古蹟，並透過傳譯與路人談話。群眾從各地來到要聽他講道，當中以青年居多。其後培理的座駕駛近大教堂，大馬路站滿了人。培理在警察和工作人員開路之下步進教堂，接近十五萬群眾登時歡呼歌唱，微笑揮手。培理向前走，群眾就讓路，隊伍一走過，群眾即合攏，實在蔚為奇觀。

在提米索拉，十五萬群眾聚集街頭，欲一睹葛培理豐釆。當時他正前赴市內大教堂講道。

   大教堂座無虛席，站滿約六千人。康尼亞努大主教在詩班歌聲中帶領培理走到聖像幕前。培理講道，言簡意賅地引述使徒保羅在雅典亞略巴古所說的話，輔以鮮明的例子。教堂外群眾只看見揚聲器，但完全聽不到聲音。原來當局又切斷電線。群眾鼓譟。警察馬上增援，以防發生暴亂。

  培理結束講道時說，“今天晚上，我邀請你與基督一起來、與基督一起住、與基督一起去！

“請大家低頭，安靜默禱，為你自己禱告，求神鑑察你的心。你是否預備好見神了？神是否在你生命中居首位？神是不是你生命的主宰？

   “你能不能衷心地說，'我真的願意基督在我心中居首位？我想確確實實的認識基督。我想服事基督。我想做個合神心意、任神塑造的人'？如果你願意，請把手舉起，我會為你禱告。

    “神啊，我們為今天晚上舉手的人感謝你！但願許多人的生命從此改變。禱告奉耶穌的名'阿們。”隨即有好幾百個錄音機關掉，好幾千隻手舉起。

    散會後，大主教送培理到門口，在“你真偉大”的歌聲中，二人走到燈火通明的台階上。群眾看見二人，立時呼喊，“培理，講道！培理，講道！”

   “但是沒有擴音設施，根本沒可能講。”培理記道，“況且，警察也絕不會允許……我們走下台階，群眾擠得厲害，我們寸步難移。不過他們熱誠而友善，雖然聽不到講道，也要看看我們、摸摸我們。”

   哈拉塞提憶述，“葛培理差點被撞倒在地，警察大為緊張，匆匆護送我們離開。我真以為我們會被擠死的，但我沒有恐懼。我只在想，能夠死在葛培理旁邊，死在羅馬尼亞，可真是死得其所！”

    當局原本希望只得少數人聽葛培理講道，怎料會來了十五萬群眾！他們只憑口傳而得知消息。誰也沒想到幾年後，在1989年十二月十六日，同樣多的群眾再度集結，抗議政府拘捕一位基督教牧師，從而觸發了一場革命。

   在布加勒斯特的總統壽西斯古目睹培理所到之處大受歡迎，震驚不已，為免助長培理的氣勢，使人誤以為他支持葛培理，他臨時取消了原定與培理的會面。培理在回憶錄中記述，“也許他以為群眾聚集是藉機宣洩對政權的不滿。無論如何，難免有些遺憾，因為我真的希望能夠與他分享我的基督信仰。”

    四年後，大獨裁者壽西斯古被處決。

    尼格律說，“葛培理博士講道獨特之處，在乎有神的同在。神的道誠然活潑而大有能力，時至2000年，在我們教會受洗的，仍不乏在1985年聽他講道的人。”